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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文原文出處:
http://www.kinoeye.org/02/15/shaw15.php

Persona (1966)
http://us.imdb.com/title/tt0060827/



Woman as vampire
Ingmar Bergman's Persona (1966)
by Daniel Shaw


[1]女人作為吸血鬼


  雖然英格瑪柏格曼許多的影片,其觀看經驗都令人痛苦難當,但是沒有一部像假面(瑞
典1966年出品)這部片出現了如此多恐怖電影的形象。(或許Hour of the Wolf例外)

  伊麗莎白(Liv Ullman飾)是一個著名的舞台女演員,正試著從神經崩潰中重新康復起
來,在片中被刻畫成心理上極度倚賴且折磨著她的護士愛瑪。(Bibi Andersson飾)。愛瑪
自己在本片尾聲時做了個夢,內容是她切開手腕上的血管,並且邀請伊莉莎白來吸吮她的血液。

  Kelly Oliver寫道,電影開頭謎樣的序幕中那些犧牲獻祭、吸血鬼、釘十字架以及死亡,
暗示了我們: ”從她們的相互交換中,愛瑪可視為序幕視覺詩歌中的獻祭羔羊,而伊莉莎白則
是吸血鬼的角色。”不管這樣,這個看似很誘人的心理吸血主義卻不受大多數的批評家所接受。
即使Oliver自己宣稱道,在片尾,”她們各自回到自己的人生中,並承擔自己的職責,他們的
角色,就像他們以前一樣。”

  但是對愛瑪來說,似乎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接下來我將會說明為什麼發生在愛瑪身上的影響確實是悲慘而災難性的,或許到了會
導致她自殺的地步。我以佛洛伊德式的診斷方法說明兩個女人的行為,並運用跟佛洛伊德的論
文集中的歷史案件類似的方式,來證實我的論點無誤。

  根據佛氏那些書集裡對女性氣質之概念的說明,女人大多將她們的攻擊性轉為精神性
的而非實質暴力的。當愛瑪護士將她的攻擊性以行動表現出來,她作勢將把一壺沸水丟向
伊莉莎白臉上,來威脅伊莉莎白;伊麗莎白的攻擊是更微妙並且(可能)更惡毒的。



Elisabeth Vogler, paraphrenic
[2]伊麗莎白做為妄想癡呆患者



  在他著名的論文之一《論自戀》裡面,佛氏試圖將兩個傳統概念:
”早發性癡呆(dementia praecox)”及”精神分裂”都納入一個詞彙裡面,他稱受此困擾
的個體為”paraphrenic”。他如下描述此病症的症狀:”這種病人展示兩種基本特徵:
誇大狂(megalomania)、對外部世界不感興趣,無論對人或物皆然。因此這些患者將無法透
過精神分析的方式被影響,我們努力治癒他們的企圖也將徒勞無功。”接著佛洛伊德透過
他的觀察繼續刻畫這樣的病症:妄想癡呆症與歇斯底里症不同,妄想癡呆患者無法與人或
物件建立情慾聯繫,也無法以幻想替代之。他說這是一種次發性自戀,並且”因不同因素常
與原初性自戀產生重疊與混淆”。


  佛氏藉由說明原初以及一般的自戀,再回過頭來假設兩種力比多的差別。自我力比多
是完全自戀式的,而對象力比多則是直接投注在外部世界,並藉此超越原初自戀。這樣的
要素暗示了伊麗莎白的”心防”的來由,包括她的美貌,對職業的選擇以及她對外部世界
恐怖的超然無感。(從她對新聞中自焚的和尚之反應可以看得出來)。


  這樣的人將會發現自己無法去愛。他們的主要目標以及滿足來源只能由被愛來頂替。
他們的”自愛”使他們無法謙遜,或者犧牲他們部分的自戀,來回應別人對愛的要求。妄
想癡呆患者將他們的力比多從自然對象中"撤回",(丈夫、愛人或孩子)他們並不希望經歷
依賴他者的感覺,因那無可避免地導致自尊自愛的降低。

  如同佛氏所言:”從對象力比多向自我力比多的返回,以及其向自戀的轉換,表現出
那兒曾經出現的,快樂的愛又出現了,但是另一方面以下的論點也是真的,即一個真實的
快樂愛情對應到一組原初條件,在此對象力比多與自我力比多不能區別。"

  一個無視他人而行動的人正洽當地可用利己主義者稱之,這些人的自戀無法容許自己
去關心別人。伊莉莎白的行為正展現了這樣的自戀,她自從演了Electra之後,便從外部世
界中"撤回"(withdraw),並且對她的丈夫與兒子漠不關心,在片子開頭可以看到,她無法
回應丈夫的書信,並且撕毀她兒子的照片。她對待護士艾瑪的方式,同樣反映了這對他者
的麻木不仁。伊莉莎白視艾瑪為有趣的”個案研究”,並且因為發現艾瑪”有點愛上”她
,而感到有點困惑。

  她誇大狂的態度,在她將艾瑪看作一個使自己康復的工具中可以看得出來:”正如你
所看到的,我攫取一切所能抓到的,只要她沒有發現就沒關係......”。

  但是艾瑪的確注意到了,並且向伊莉莎白提出她的要求,就是與她對話。藉著拒絕與
愛瑪進行這樣的常人禮數的交流,伊麗莎白向艾瑪展示,她無法回應艾瑪(或任何人)。愛
瑪用一種關心的方式,來分享她的信心,希望能與伊莉莎白建立友誼。但是伊麗莎白只用
一種不帶感情的方式觀察她,並且因看到護士的罪責與痛苦而感到愉悅。


  佛洛伊德相信女人一般而言比男性更具自戀傾向,而所謂”完全的對象式愛情的情感
型態,嚴格來講是男性的特徵”。在他的觀點中像伊莉莎白這樣的女人更是如此,她超級
有吸引力,大部分的一般女人,都只能透過她們對孩子的情感來戰勝她們的自戀。

  在愛瑪對伊麗莎白行為的分析中可以看出來,甚至在片中還重複了兩次,愛瑪認為伊
麗莎白對待其孩子的方式並不夠"像個母親"

  她設想唯有發展她人格的這個面向,接著又痛苦地對此決定反悔。她無法接受任何自
我犧牲與奉獻,只能把孩子推給護士與親戚。她回到劇院,在此可以緩和她對逢迎諂媚永
無止境的渴望。


  伊麗莎白無法改變的自愛,她的美貌與成功,以及她所擁有的意志力,對愛瑪而言全
是無法抵抗的,她的精神狀況也慢慢與她的病患相吻合了。


  伊麗莎白典型的男性化理性與自我控制,更與普遍的自戀者傾向連接在一起,”她們
明顯視自己(追求自己)成為一個愛的對象”。這樣的人基本上對外界的影響不為所動,柏
格曼原始的劇本上有一段很長的收尾與是這樣的:”到了十二月,伊莉莎白會回到她的家
與劇院,我總是相信她會回來的。她的沉默就像她其他扮演過的角色一樣,過了一段時間
她就不再需要它們了,並且丟棄一旁。”

  藉由從愛瑪純潔的心靈得到滋養之後,伊麗莎白重新振奮起來,回到她那最自戀的職
業:演戲。


The obsessional neurosis of Nurse Alma
[3]愛瑪護士作為強迫症患者


  對愛瑪的佛洛伊德式診斷便不會那麼複雜具思辨性了。因為從她對伊麗莎白的獨白便
顯露許多線索。她有幾個兄弟,媽媽也是個護士,她奉獻她的一生給其他人,並且滿足社
會期望,成為一個妻子與母親。她的真愛是個較年長的已婚男子,她跟他曾有五年的關係
(一個經典的戀父情結發展形態)。


  愛瑪覺得”她對他而言相當不真實”,並聲稱自己愛著未婚夫亨利。但是兩個唯一最
令人滿足的性愛,是因為這場性愛是發生在同一天早些的4P之後,而因之被激起的。參予
這場4P是被一個神祕且性情開放的年輕女子所挑起的,愛瑪在那天就懷孕了,並仍然受到
墮胎的罪責感所折磨。


  愛瑪在第一次與伊莉莎白會面變深深受到震驚,因為她不知道如何與這樣強大意志的
女人相處,她在接下來的夜晚不斷神經質地重申她的目標,就是試著建立兩人之間的友誼
(或許不僅僅如此)。

  愛瑪很快的與她分享親密感,她從來對別人沒有如此坦白。當她受到冷落,並且僅被
視為一個個案研究,她的著迷更加增加,佔有伊莉莎白已經不夠,她想要成為伊莉莎白。
當她做不到這件事,便透過傷害伊麗莎白來報復。


  有趣的是,佛洛依德也有一個描述女性同性戀的案例與前述可相對照,一個年輕女子
著迷於一個名聲不好的女演員,並且熱烈地糾纏她。”像個妓女般的,她總是被冷酷地對
待,除了親吻她的手之外其他皆不被允許。"這個女人辯護道:她對她們之間的禁慾式關係
並不感到困擾。但這明顯地使她非常痛苦。她最後試圖自殺,這促加了佛洛伊德對她的診
療。


  強迫症包含了移情過程中的功能失常。個體應該將他們原始情慾滿足從他們的父母轉
到適當的浪漫對象,這樣的轉移過程對女人而言特別難;根據佛氏,因為小女孩的第一個的
愛之客體是其母親。在他所謂”前伊底帕斯”階段,女孩的情感滿足跟男孩一樣都從母親
身上獲得,因為母親通常都作為主要的撫育孩子之角色。


  佛氏說女孩將她們的情感轉移轉到父親身上是因為她們的閹割情結:了解到陰蒂對陰莖
而言是較低下的。佛氏說這使得女孩責怪她們的母親導致這樣的缺乏,並且轉向父親,希
望得到一個陰莖的替代物,也就是嬰兒。


  佛洛伊德的病人有鮮明的記憶,在她五歲的時候,就有著她與兄弟的生殖器比較的經
驗。她有三個兄弟,第三個在她十六歲的時候出生,此時正是她從潛伏期轉到青春期,
這正是她伊底帕斯需求重新復甦的時候她母親的作為正是她所欲求的:也就是從她父親那
邊得到一個男孩。產生的結果是,女人拋棄她對男人的依戀,用她的母親來頂替其父親,
作為愛慾的對象。


  這個女人對這女演員的著迷,是種退回至前伊底帕斯階段的倒退。她的低下自尊迫使
她一定要讓自己依戀一個強力的人格。女演員有活力的男性特質,以及她所追求的活耀性
生活,正是附加的證據,女孩的倒錯(inversion)得到最後的增強:當她發現她的”女士”
不僅作為一個保證滿足她同性戀傾向的對象,更作為她部分異性戀力比多投注的對象,那
些力比多原先是投向其兄弟。她的愛慾對象之傾注選擇,就如同我們所有人的選擇一樣。
根據佛洛伊德,這乃是由她的性心理發展歷史所支配的。



  這段歷史最後且最重要的元素,在於女人與其父親的關係。如同許多維多利亞時期的
家庭,”父親是個認真的,富有的男人,他私底下其實心腸非常溫柔。但是在某些時候,
他採用嚴厲的方式對待孩子而疏遠了他們”。這種令人望而生畏的嚴厲,使得她更難以將
原初的對象傾注(object-cathexis)轉而移情到他身上.這同時使她擁有一個高度發展的超
我,病人隨後必須與之對抗;並藉由向公眾炫耀自己與女演員的關係,得到莫大的愉悅。



  電影假面中的護士艾瑪也展示了同樣的著迷,原因也很相似。她自視不高,順於懲罰
她的良心而選擇了一個很凡俗的生活方式。她對母親的認同很強烈,在片中可從這件事實
可看出來:她從未明確提起其父親在其生命中存在的細節。

  艾瑪的超我發展程度,正是擁有一個嚴厲的父親所自然而然的結果。她出了家門的第
一個情慾的依戀,就是一個明確的父親的代替品:一個年長已婚的男人。


  這樣的三角關係展現了一個原初的伊底帕斯關係:經由她承認她對其未婚夫的愛好,
她似乎對這個年長男人只陷入過一次愛河,那是當他拒絕她的時候,就像以前她父親會做
的。她那時對男人的防衛相當堅固。


  另外一個創傷如何產生,要從艾瑪的發展與佛洛伊德的病人的發展分歧來看。艾瑪的
七個兄弟全部都年紀比她大,所以她不用在她青春期的過渡期去面對他們的出生。她對父
親的依戀還是足夠強到支配她的第一個愛慾對象,但是她面對著無法被其對象肯認的失敗
,驅使她成為跟佛洛伊德病人同樣類型的強迫心理。


  那次海灘上的縱欲狂歡之重要性,在於艾瑪能夠敞開心防,全是因為強勢的卡塔麗娜
,她的女性友人。當時是卡塔麗娜首先開始與兩個男孩當中較年長的那個做愛;那兩個男
孩是當她倆在海灘上做裸身日光浴時突然出現的。艾瑪承認她對卡塔麗娜的奶子與大腿有
異常的好感,於是艾瑪打斷那兩人的性愛,堅持那男孩也必須占有她。(好像他可以當作這
兩個女人的導線似的)。艾瑪立刻就達到高潮,並且再次因為卡塔麗娜跑去勾引那個年輕男
孩而感到性欲高漲,在海灘上如此劇烈的感官刺激,讓她足夠將這感覺帶到當天下午,當
她與自己未婚夫卡爾亨利的行房時,她從來沒有跟自己未婚夫有過這樣歡愉的性愛,從此
以後也未再發生。她的懷孕,以及接下來因為墮胎而產生的罪惡感,無庸置疑地,與她那
特殊的日子之後,再也無能感受到滿足這件事有關。


  對艾瑪來說,當她發現伊莉莎白擁有一切她所沒有的特質,使她陷入極為創傷的情感
狀態。做為一個驕傲與自足,廣受好評的美女演員,伊莉莎白擁有不受統轄的意志。艾瑪
的著迷,展示了同樣的愛恨矛盾交織,這種現象通常顯示出對於禁忌的違反,即社會對於
我們與生俱來之雙性戀傾向的壓抑。佛洛伊德主張,雙性戀慾望在女性身上受到的壓抑較
為男性少;因為女性(已經受到閹割)得以避免閹割焦慮,而此焦慮卻在男孩的無意識中產
生深遠的影響。


  原本在影片前半段中被深鎖的,兩個女人的鉤心鬥角後來終於(在艾瑪讀了伊莉莎白寫
給醫生的那封態度高傲的信之後)展現出來這種愛恨矛盾。艾瑪在兩者之間擺盪著:其一是
蛻變為伊莉莎白的幻想,其二是有意識地展現出,被伊莉莎白回絕後所產生的敵意。很難
簡單地預測這樣的對立,對於艾瑪的未來會產生怎樣的結局。

  影片的結尾是她回到了日常的世界,但是可以確定她原本素樸凡俗的世界觀已經不再
完整如初了。如果她與伊莉莎白在海灘生活時,能持續”再壓抑”那些強力爆發的驅力,
她可能就還是會將自己的生命奉獻在護理工作中,嫁給卡爾亨利並且成就一個家庭。但是
我很懷疑這點,就像佛洛伊德的病人一樣,企圖結束自己的生命是比較可能的結果。

Conclusion
[4]結論


  假面這部片最可怕的地方,在於一個女人能夠輕易地逼得另一個女人到自殺的地步,
僅僅只是因為她回絕了另外一個女人的肯認,而正是每個人類都渴求的。當艾瑪變得絕望
難當,她多麼想要讓伊莉莎白跟他說話,此時她甚至準備拿著煮沸的熱水澆在伊麗莎白臉
上,這是所謂”Art-house”電影史裡最令人膽顫心驚的段落之一。現代的心裡驚悚電影,
是以精神官能症以及精神病,作為它的人物性格之參考前景;多數的驚悚感都是從那裡而
顯現出來—(如果它不墮落為瘋狂Slasher式的陳腐電影的話)。驚悚感是從精神官能症的病
源學裡衍生而出的,並且是從病人他們如何因為疾病而作出相應之行為,產生對觀眾的信
服力,才使電影變得驚悚。(Michael Powell的電影: Peeping Tom[1960]是個好例子)


  兩個女人在此都令人感到恐怖:伊莉莎白有著薩德式的掠食天性,而艾瑪卻有著馬薩
奇式的自我犧牲之需求。她們當中只有一個因為受到的經驗而感到震驚。伊莉莎白藉由她
的護士的奉承為食糧而重生了,但是艾瑪卻可能(如果她得以倖存的話)因為跟一個精神上
的吸血鬼對抗之後,需要進入精神病院進行長期的療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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