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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不是要講Jojo's Bizarre Adventure喔,
而是要講川端康成書跟改編電影裡面關於替身以及交換命運的母題。
也會順便提到其他電影跟小說。


01.
慾望藍圖或者愛的嚮往&其替代者/偶然的填充物。

《古都》裡頭,苗子拒絕跟秀男在一起,
因為她知道替身是贏不了崇高的幻象的(千重子的名字或許已經有所暗示),
如果自己只是秀男對千重子之愛的替身/填充物,
他心裡總會有所嚮往跟遺憾,兩人之間永遠被這個幻象隔開,
苗子知道自己永遠贏不過幻象,因此跟秀男是不會有圓滿的幸福的。
苗子的拒絕,是希望自己不跟一個被崇高幻象縈繞的人在一起,
如果真與秀男在一起,恐怕成為千重子的次級代替品。

再舉一個例子:
在雅歌塔克里斯多夫的小說《第三謊言》中,
離家的魯卡斯成了母親嚮往的對象,她將他神化,
反而對待在家的克勞斯每天碎碎念,說魯卡斯有多好多棒,
缺席的事物最有美化的空間,在場的事物卻常有幻滅跟平常化的可能。


02.
這段主要講雪國1957年的電影改編版。
Snow Country aka Yukiguni (1957 )
http://www.imdb.com/title/tt0051217/

2  

金手指這段有演。

故事開頭穿梭至雪國的火車,彷彿把讀者帶進了與世隔絕的地方。
彷彿從現實走到虛幻。

讓我再舉出可供參考的例子。
有影評認為,希區考克的《驚魂記》當中,運用了一些視覺提示,
如zoom-in浴室戲的水流旋入排水孔隨即剪接到瞳孔,
以及汽車緩緩沉入沼澤當中,這些提示是要我們觀眾往銀幕裡去,
覺得自己也捲入這場噩夢當中。
然而,希區考克在片尾讓汽車被警察緩緩拉出來,
彷彿在電影的最後告訴觀眾虛幻經歷的結束。
我想波蘭斯基的《情慾維納斯》裡面開頭的dolly-in以及結尾的dolly-out,
可能也有在提示觀眾戲劇性/虛構的意味。

3

Venus in Fur開頭推入

4  

Venus in Fur結尾拉出

 

(1)如果說,這代表著從現實穿梭到夢境裡面。
如果夢境裡的東西帶不出來,那夢境裡發生的一切都是枉然嗎?

(2)如果說,這代表著「平常」與「不尋常」的分野,
這個不尋常代表一種苟且的避世之處,是生命的「假期」,
男主角島村是否下了這個現實歸現實,假期歸假期的分野決定?
在平常日子裡,有所經營,有所得失,但是在雪國則都不需要擔心。
如果破壞了這個界線,島村便不再有可以遁逃之處。

所以,或許出於自我保護,不想冒險失去現實中擁有的一切,
或許也出於虛幻之美的偏好,島村只能在雪國見駒子。
只有在雪國裡才能感受到兩人相處之珍貴。


駒子這個角色在電影改編中破了格,因為這個角色的設定,
原本是要認命、接受世間的「徒勞」,是些許的粗野當中生命的韌性與尊嚴。
但是1957年電影版結尾的改編,卻使得對電影的詮釋會跟原本小說不太一樣。

島村在小說中是研究西洋舞蹈,在電影裡則改編成畫家。
這個改編並沒有多大加分,因為原本研究西洋舞蹈,
是為了烘托出島村懂得欣賞虛幻之美,他喜歡研究跟切身無關之事,
因此當駒子按時有寫日記的習慣,儘管內容可能是流水帳,
但島村對此事流露出感興趣,因為他懂得欣賞這種徒勞之美。

島村思念駒子的手指,在列車窗戶上劃開的痕跡,顯露出的就是葉子的倒影。
從玻璃的映射,他偷偷觀看葉子照顧行男的慈祥狀。
這也呼應了先前虛幻的母題,暗示著島村看到的不是現實,而是幻影,
然後也暗示著駒子與葉子兩人命運的隱隱連繫。

駒子與葉子作對比。
葉子一方面是尚未「尚未變成駒子」,尚未完全融入藝妓的生活,
她似乎還有機會離開雪國的機會,到外地生活,離開永恆的徒勞;
但另一方面,駒子也是「尚未變成葉子」,葉子對行男執著思念的儀式性,
是駒子想要避免的瘋狂。

葉子對於行男有所投射,因為自己想當看護,想要照顧他人的慾望。
在書裡面,駒子似乎不認為自己能離開雪國,但希望葉子能夠離開。
葉子也對島村有所投射,想透過他來滿足自己離開雪國的慾望。

5  

1957年的電影改編版本中,怨懟與忌妒不是隱隱發用,而是直接浮上檯面。

葉子要求島村帶她到東京去,因為行男已死,不再有人需要她的照顧。
駒子發現葉子的要求後,對葉子發飆,
葉子則回應說是要回敬她讓行男受苦,所以跟島村同去是想讓駒子吃點苦頭。

當聽到火災事故的鈴聲,
駒子在言談中問如果火燒了過來,島村是否願意跟她一起留在原地。島村回答是肯定的。
接著,它讓我們看到駒子對葉子的毀滅欲,當看到火災的現場,
她喃喃說道,如果葉子被火燒死,她自己就可以好過一點。


讓我們回想奇士勞思基的《雙面薇若妮卡》:
冥冥中相連的兩個生命,
其中一個生命為了堅持想法而死,另一個則因為感應到二重身的死亡,
感悟到自己閃躲過錯過怎樣的生命歷程。
一個是堅持而死,一個是妥協而繼續活下去。

我們可以用這個方式解釋葉子與駒子的關係嗎?似乎是可以的。
駒子的活法,是駒子想要葉子想躲開的(不要重蹈覆轍藝妓徒勞的生涯),
葉子的活法,也是駒子自己想要躲開的(不妥協而瘋狂的執著)。

但這只是一種解釋方式,因為還有其他的可能性需要點出:
如果一切的努力都是徒勞,那麼早點死,只是避開目擊自己的失敗。
只有在這樣的解釋之下,葉子對駒子的毀滅欲,才能看起來有些善意。
葉子是希望駒子在尚未枯萎,還不懂委屈妥協的情況下燦爛地死去。
希望葉子死去,便可解釋為駒子不想陷在替葉子擔心的痛苦當中。
(雖然這是一個牽強的解釋)

然而,在電影的改編中,葉子沒有死去,她毀了容。
葉子燦爛崇高的死去被電影改編的版本消除了。
毀容的葉子失去了藉以離開雪國的容貌,在雪國的未來命運也是慘澹的。
這反而給了駒子不依靠男人,獨自離開雪國的推力。
這個改編的方式是去浪漫化的,雪國的浪漫或許只存在於尋歡旅客的腦海裡,
駒子在此改編中增加了獨立離開雪國的勇氣,但也被刻劃得有些自私無情,
失去了她原本書中隨遇而安的韌性。

故事大半部都半屈半就,跟環境的妥協的駒子,為什麼看到葉子的毀容就醒悟離去,
我沒有看到一個明顯的答案。

這個結局把原本詮釋的配置給打亂了:
執著的葉子得到的不是壯烈的死,而是悽慘的苟活;
而原本懂得徒勞之美的駒子,卻突然決斷說要離開雪國?
這個結局逼著前面的解釋都要被丟掉,所以我覺得是個失敗的改編。

ps1.
電影1969年版的男主角,鏡頭都只拍他側面或後腦勺,
這拍法或許比較能讓觀眾感受這個角色總是疏離而在旁觀看的。

ps2.

荒木飛呂彥還真的跟川端康成有交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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